我翻阅了臧仲伦、耿济之、徐振亚/冯增义、荣如德几位老师四个译本的第一章。四个译本当然都是佳作,差别也更多体现在各位老师的翻译理念而非能力。短短第一章可能尚未展现陀翁的精彩处,而我自己对文字的感受力实在不够敏锐,故也只能区分出文本中显而易见的异同。挑选一些段落分享下,也许能为正准备阅读,挑选译本的朋友提供些许帮助。
臧仲伦:有座小村庄和一处相当好的在城里的房子,也列入她的陪嫁之列,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变着法儿想把这些财产过户到他自己名下,而要做到这点,只要立一纸适当的文据就行,单凭他夫人对他的蔑视和厌恶,单凭这一点,他就不难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他无时无刻不在用自己的无耻勒索和苦苦哀求,来激起她对他的蔑视和厌恶。单凭她心里对他腻味透了,不想跟他纠缠,他就能如愿以偿。 但是,幸好阿杰莱达·伊万诺芙娜的娘家出面干涉,才限制了这个巧取豪夺的无耻之徒。
耿济之:在她的嫁资中,还有一个小庄园,和一所相当好的、城里的房子,他长时间地千方百计想通过办成一种相当的手续,弄到自己的名下;只要凭着他无时无刻不使用的那种无耻的勒索和苦求的手段,来引起自己夫人对他的轻蔑和厌恶,好在她精神疲劳时为了摆脱他而答应下来了事,他原是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但是阿杰莱达·伊凡诺芙娜娘家出来干涉了,终于万幸限制了强夺的行为。
徐振亚/冯增义:她的嫁妆还包括乡下的一座庄园和城里一幢相当不错的房子,他一直都在处心积虑地想通过某种合法的手续把这两处财产转到自己名下,他每时每刻都厚着脸皮跟妻子硬磨软泡,苦苦哀求,以期引起妻子对他的蔑视和讨厌,最后惹得她心烦意乱,只要能摆脱他的纠缠,就同意答应他的要求。 他这一手本来肯定能得逞的,但幸亏这时候阿杰莱达·伊凡诺芙娜的娘家出来干涉了,才使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有所收敛。
荣如德:作为陪嫁,她还得到一个小村庄和一栋挺不错的城里房子,丈夫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千方百计企图通过某项适当的手续把它们转到自己名下。他一刻不停地厚着脸皮胡搅蛮缠、软磨硬逼,惹得妻子对他鄙夷至极、讨厌透顶,以致心力交瘁,只想摆脱。 老实说,单单由于这个缘故,他本来十拿九稳可以达到目的,但幸亏阿黛拉伊达·伊万诺夫娜的亲属出来干预,那个贪心鬼才不得不有所收敛
臧仲伦:最后,她终于离家出走,抛弃了费奥多尔·帕夫洛维奇,跟一个穷得要命的神学校的教员私奔了,把一个三岁的孩子米佳留给了费奥多尔·帕夫洛维奇抚养。
耿济之:最后,她终于抛弃了家庭,离开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同一个穷得快要活不下去的宗教学校的教员私奔了,给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留下了三岁的米卡。
徐振亚/冯增义:最后,她终于抛弃了这个家,离开费奥多尔·巴夫洛维奇,跟一个穷困潦倒的神学校教师私奔了,留给费奥多尔·巴夫洛维奇一个三岁的儿子米佳。
荣如德:后来,她终于离家出走,跟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师范学校毕业生跑了,把三岁的米嘉丢给丈夫。
臧仲伦:费奥多尔·帕夫洛维奇在夫人出走后便立刻在家里养了一大群女人,大张宴席,大肆酗酒,而在吃喝和玩女人之暇,差点没跑遍全省, 眼泪汪汪地逢人便诉说阿杰莱达·伊万诺芙娜抛弃了他,还告诉别人任何一个做丈夫的都羞于为外人道的床笫细节。
耿济之:费多尔·巴夫洛维奇马上就在家里养了一大群女人,大肆酗酒放荡。间或清醒时,他就走遍全省, 含着眼泪对一切人抱怨抛开他的阿杰莱达·伊凡诺芙娜,还说出一些做丈夫的羞于出口的闺房琐事。
徐振亚/冯增义:费奥多尔·巴夫洛维奇马上把一大群姘妇领到家里,毫无节制地酗酒作乐,抽空还跑遍全省各处, 向碰到的每个人哭哭啼啼地诉苦,把抛弃他的阿杰莱达·伊凡诺芙娜数落一番,同时还详详细细告诉大家那些做丈夫的羞于启齿的床笫琐事。
荣如德:费奥多尔·巴甫洛维奇立即在家里养起了一大帮女人,成日价纵酒狂欢。在放荡的间歇中,他几乎跑遍了全省各地, 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所有的人哭诉阿黛拉伊达·伊万诺夫娜如何把他抛弃,同时还叙述种种细节,一个做丈夫的居然好意思细说自己婚后生活中的这些事儿,也太不识羞了。
臧仲伦:有些说话爱带刺的人对他说道: 「您呀,费奥多尔·帕夫洛维奇,倒像升了大官似的,尽管您悲悲戚戚,但样子还挺得意。」 很多人甚至补充道,他还挺高兴他这小丑换了副模样,为了招人笑,甚至还故意装出一副他没发现自己滑稽可笑的模样。
耿济之:有些好嘲笑人的人对他说:「人家以为您,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加官进爵了,所以您不管怎样悲痛,还是十分得意。」 许多人甚至补充说,他喜欢以丑角的新姿态出现,为了招笑,故意装出这副样子,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滑稽处境。
徐振亚/冯增义:那些喜欢嘲弄的人对他说:「您真行啊,费奥多尔·巴夫洛维奇,尽管您很伤心,可您升了官发了财,所以您很得意。」 许多人甚至补充说,他乐意充当一名面目焕然一新的小丑角色,为了使人们笑得更加痛快,还故意装出对自己可笑的处境满不在乎的样子。
荣如德:有些人当面挖苦他:「尽管您遭到这样的不幸,可是看上去那么扬扬得意,旁人还以为您费奥多尔·巴甫洛维奇做官了呢。」 许多人甚至还说,他对于自己能以翻新的小丑面目出现感到高兴,而且假装并没发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滑稽,那是故意让人觉得更加可笑。
臧仲伦:原来,这可怜的女人在彼得堡—她跟那个神学校的老师辗转来到了这个首善之区,无所顾忌地实行起了彻底的妇女解放。
耿济之:这不幸的女人同她的宗教学校教员到了彼得堡,在那里肆无忌惮地彻底「解放」起来。
徐振亚/冯增义:那个不幸的女人跟随自己的神学校教师辗转来到了彼得堡,并在那儿肆无忌惮地投身于最彻底的妇女解放运动了。
荣如德:原来这可怜的女人和她的师范学校毕业生已一起迁往彼得堡,她在那里无拘无束地过起彻底解放的生活来了。
臧仲伦:就在这时候,他太太的娘家得讯:她在彼得堡不幸去世。她死得似乎很突然,死在一个阁楼上,有人传说,她死于伤寒,又有人传说她是饿死的。
耿济之: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夫人娘家接到了她在彼得堡去世的消息。她好像死得很突然,就在一间阁楼上,有些人传说是由于伤寒,另一些人传说是饿死的。
徐振亚/冯增义:就在这个时候,他妻子的娘家得到了她在彼得堡去世的消息。她好像是在一个阁楼里突然死去的,有人说她死于伤寒,也有人说她死于饥饿。
荣如德:就在这个当口儿,他妻家获悉阿黛拉伊达·伊万诺夫娜已死在彼得堡。她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在某处的顶楼上死了,有的说死于伤寒,而另一种说法好像是饿死的。
臧仲伦:费奥多尔·帕夫洛维奇得知他太太去世的消息时正喝得酩酊大醉;据传,他当时跑上大街,快乐得向上苍举起双手,连声高呼:「如今解放啦!」
耿济之: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听见他夫人噩耗的时候正喝醉了酒,据说当时他跑到街上,快乐得双手朝天,开始呼喊:「这可好了!」
徐振亚/冯增义:费奥多尔·巴夫洛维奇得悉妻子去世的消息时正喝醉了酒,据说他跑到街上,高兴得举起双臂大声喊道:「这下可好了!」
荣如德:费奥多尔·巴甫洛维奇是在酒醉状态中得到妻子死讯的。据说,当时他跑到街上,兴奋地高举双手,仰天大喊:「现在放开了。」(译者注:这是基督教会举行葬礼时所念悼文中的语言。全句应为:「主啊,现在你放开了你的仆人,使之平静地离去。」此处可以理解成费奥多尔为「上帝放开了他的妻子」或「妻子放开了他」而兴高采烈。)
臧仲伦:在大多数情况下,甚至坏蛋也比我们通常对他们的看法要天真得多和淳朴得多。我们自己亦然。
耿济之:在大多数情况下,一般人,甚至坏蛋,也常常比我们通常所认为的要天真烂漫得多。包括我们自己也是这样。
徐振亚/冯增义:多数情况下,所有的人,甚至坏蛋,也要比我们一般想象的更加天真幼稚,更加质朴善良。包括我们自己也是这样。
荣如德: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甚至恶人,要比我们想象中的他们幼稚得多、天真得多。其实我们自己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