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下半年,就像在这数年间反复做的那样,我又投入到一个新环境,与一群性格迥异的陌生人相识。我一直觉得「性格」不过是从你为人处事的方式中提取出来的标签,我抱着这种想法看待别人,也一直以这样的心态做我自己。从某种意义来说,新环境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与外界打交道的练习场所。持以「我们只活一次,我们永远年轻」这样的想法,任何一个举动都可以看作是为了丰富决策库以备将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旧世界里的任何改变都会显得刻意、浮躁。而聚焦于人——人们总是更习惯于从一而终的人设。
这段日子里我在干嘛呢?排除两点一线的琐碎,大部分时间都在漫无目的地冲浪。于我而言,网络从一个孤僻小孩的避风港变成了很多其它的东西,好在它也始终是一个有趣的玩具。有一阵子我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真正的爱好——真正的爱好。啥也不想干,觉得一切都没意思的紧。只有下班走路回住处的那十多二十分钟,戴着耳机听些音乐,才感觉到些许惬意。高架桥的电梯晚上八点就下班了,黄昏时某个地方常有人拍照,卖烤红薯和煮花生的地方摆起了烤鱿鱼的摊子……日常反复,我总在路上看到熟悉的场景,心底冒出昨天也冒过的念头。
爱好这种东西也有倦怠期吗?也许我自以为是的爱好就像大多数中学时的恋爱一样,它产生并维持于占有欲和优越感,而不是真正的爱。记忆也相当配合且熟练地清扫了我脑子里的各种书袋,于是那一个个名字、一段段故事都消失了,就像我也曾反复练习过的数学公式。
和林酱在元旦看了电影《心灵奇旅》,我戴着两幅眼镜坐在第一排,只有把头斜仰成一个怪异的姿势才能舒服地看清楚画面,然后保持着这个别扭但缓解脖子酸痛的姿势泪流不止。在电影院门口,林酱又重复一次之前也提过的话,「好好生活」。上一次说这句话时,其实暗含着苦中作乐之意。我想这不合语境,然后猛然地,一些不适合我的呢喃又不断浮上心头。如果这就是解答的话——嗐,如果这就是解答的话,那些绝境里的人又是怎么活出意义来的呢?就算是健康,也不是理所当然的啊。
我仍然双标,经常拒绝相信我看不见的东西。就像不加训练的人都倾向于惰性,似乎一个家伙如果想要过得真正开心,现实总是裹挟他朝精致利己的方向狂奔。
我说我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接受自己,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改变。也许我是真的接受了自己,也许我只是不想让自己之前的投入显得廉价从而拒绝改变?一切都有可能,而且后者听起来反倒合理些。
老谭说尝试在爱情上建立并维护一段关系麻烦的地方就在这——往往需要你做出更多的改变。当然,两个人都会改变。但在大部分情况下,彼此都觉得一个人需要承担两个人的负面情绪和疲惫,生活变得更复杂了。而社会总是宣扬无私与付出——那种一件麻烦事由两个人来承担的健康关系似乎总是少有的。老谭倾心于独立的灵魂,但这样的灵魂往往看不上,也不需要他。
老谭给我讲了一个笑话,他说是自己编的,但模仿了伍迪艾伦。大意是这样的「时间是相对的。比如婚姻会使时间因为彼此忍受而显得更长,这样双方都有了更多的时间来玩耍。一个人的时候最多只会感到寂寞,而再完美的爱情都会让人体会到哀愁、失望等情感。综上,婚姻的性价比更高。如果可以的话,结婚,但不要恋爱。」
上周和一神交已久的大学同学见面,有种网友面基的感觉。聊到他说看完《缘之空》后找了很多谈伦理的书来读,我着实吃了一惊,觉得这家伙实在太有意思了。然后想到我总是下意识地拒绝去考虑这些问题,我不能接受这些东西,我认为这是不道德的,但我没有也不会去研究这些东西。比如关于伍迪艾伦的负面新闻。我本可以就作品聊作品,就人品聊人品。可我总是拒绝去看那些负面报道,心里隐隐期待他不是那样的人。很多东西都是这样,房间里有大象,但我不去看它,仿佛它就不存在。
嗐。就在我一边写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浏览网页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吴孟达先生去世的消息。长大的过程总是伴随着一边看着比自己年轻的人功成名就,一边目送自己熟悉的人离开。父亲对我说了些生老病死的事,我不大喜欢他讲得那么赤裸,但也无言以对。之前我说所谓成长不再是假装很喜欢喝啤酒,而是不得不独立做出很多抉择,并且承担它们带来的任何后果。而现在,虽然我一直想要逃避,却也不得不接受,成长还意味着去接受各种各样的期望和许许多多的责任。
唉,太过私人化的事儿我总是不想表达得太清晰,我又开始暗喻,开始拧吧。我借用各种意象表达自己的情绪,我看到你说自己在海边观月,便急忙打开窗,似乎能闻到月亮带来海风的咸味。而你一定性感得像是图书馆里被人打开但忘记归还的书籍,随意而神秘。我则俯视着我,他是个假装热情的性冷淡,和我正好相反。我咚咚咚地敲门,他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他想虚度,那就让他虚度吧。
可我还不能允许自己以俯视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我只能悲悯我自己。不如把一切都降维到「孤独」这一层次,表现得自己似乎在智识上占据高位。「孤独」多普遍啊,足以囊括所有人所有事。然后我就像所有刻板印象以及故事里提到的那个人一样,参加聚会却远离人群,重复默念着「他们根本不懂我有多擅长玩摸乌龟」。我有多长时间没做过那种英雄式的美梦了呢?梦中的我拯救了世界,悄然离去,深藏功与名。美梦和梦想两个词没多大关系但消失的时机倒是出奇地一致。有点伤感,在这世间的快乐又少了一大块,嗐,早就少了一大块。有点陈词烂调,但世事确实大多如此——当你意识到的时候,早就已经晚了。
我狭隘、偏激,总是自以为是地理解大人,每当现实和猜测吻合时,我就不动声色地雀跃。我想学着像他们一样表达同情,但什么也不做。可我做不到。一想到将什么都不做,我甚至连同情都不好意思表达。而不够生活的用词,突然的热情,总让我觉得谄媚。「会有更高级的快乐」这种说法我能接受吗?「快乐本身是无知才有的特权」这种说法我能接受吗?
这篇胡扯没啥主题,大概算是对这阵子一些片段的总结。标题取林酱说的「好好生活」,那我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方式了吗?有审视过自己的生活方式吗?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