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和 YG 见面提到这个比喻,据说是刘慈欣在短篇小说《山》里写到的。刚刚去原文里搜了下没发现,想必又是误传?
呜呼。
这句话很有意思,我首先感到一种比喻的诗意。然后细想,可以说它也不过是语言的错位。
当我们说小孩有「诗意」,往往产生于他们讲出一些天真的话。世界在他们眼里本就如此——当这通过言语表达出来,我们就被语言陌生的组织方式震惊。
这一点和通过翻译阅读到一些直译过来的句子时产生的惊奇类似。(YG 举了个例子说「彩虹」在法语中是「un arc-en-ciel」,直译是「天空中的弧形」)
在一些人的眼里,世界就如他们通过工具所描绘的那般。当我们绞尽脑汁去模仿、用随机数排列组合时,他们只是诚实地记录。
可以试想,在一个时间流速很快的星球,上面的生命可能会如我们看待浪一般看待山。
这个句子将我们从常识中拽出来,拥有如外星人般的视角。
另一方面我想到的是许多差劲的辩论题目,比如「XXX 是不是一种消费主义」……
我也想到许多糟糕的论断「XXX 本质上是一种 YYY」……
让我们正经地把这个句子拆开来分析,当说「A 是【某种情况下的】B」时,显然 A 和 B 并不处于一种包含关系,而是当 A 和 B 共同拥有某种特质时,【误】将这种特质作为 B 本身,然后形容 A 是一种特殊的 B。
当说「山是漫长地质年代里变化极其缓慢的浪」时,山和浪其实都在运动,我们将浪的运动当作本质,说山的运动是一种特殊的浪。
然后,因为山在通常的角度讲,是稳定的,不会运动的,将其看作运动的,我们便在这种差异、语言的陌生搭配中感受到新奇。
语言的这类使用放在文学里是极好的,而一旦把它用在一些正经的讨论里,说「A 是【某种情况下的】B」时,没有意识到我们产生这样的念头其实是 A 和 B 共有某种特质,而误把 A 当作 B 的子集。
那就是误用了。
在较为严肃的讨论里,当我们说「A 其实是 B」时,对方就有理由反问「你说的 B 是什么意思?」
当 B 的意思被澄清了,「A 其实是 B」这句话也就可以被判断出真假。
我们举个例子——「在中国,政府其实也是资本家」。
我相信,说这句话的人其实想到的是政府与资本家共有的某些特质。将它当作一种文学的表达甚至也能让人警醒或得到一些新的感受。
但是,当其放在一个严肃的讨论里,甚至认为政府是资本家的子集,那就不大合适了。
当说「A 其实是 B」时,对 B 进行澄清,规定 B 的用法后,也许我们还有其它的观点,但至少可以说「在这种语境,这个判断是对的。」
也就是说「在你对这个词汇的定义下,你这个句子为真。」
很容易发现,生活中大家总是在为这种定义争吵。(这种争吵在何种意义上是必要的?我们能做些什么?)
可以有不同的理解吗?
如果我们接受理解可以多样,那么重要的就不是一个句子的真假。(「山是漫长地质年代里变化极其缓慢的浪」是对的吗?)
而在于它带给我们的感受,以及,会带着我们走向何处。
和 YG 聊起这个句子时使用 AI 创作了几条类似的,都不大有趣。国庆收假那天我在归途的路上倒是偶然看到一句老套的话「爱是最小单位的共产主义」。
我心想这个比喻真棒啊,但也发现许多人在批评。你瞧,语义是怎么变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