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趴着睡了一会,醒来颌关节发痛。干,太惨了。
在微博上放纵,偶尔装模作样似乎也能显得有趣,被别人搭讪了几句便觉得自己搞不好真有这样的天赋,能靠着人格魅力交些朋友。比方说觉得该讲些自己的事情了,而对方也很遵守社交规则做出了很感兴趣的样子,但是在张嘴的一刹那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丧失了倾诉的能力。
这就很奇怪。也许是不知道啥时候起了「不就这么回事嘛」的念头,于是所有的,那些自以为的孤单无助悲伤固执苦闷,一下子就成了常人都会有的情绪起伏。
问题在于,记忆总是模糊的。在大脑里,那些负责存储记忆的细胞突触不断地接触,曾发生过的一切被高明地剪辑。记忆总是被美化。虽然我在自己的记忆里从来不是什么讨喜的角色——懦弱,势利,沙雕。可这可能也是记忆的保护机制在起作用呢?它让我误以为曾经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可控的,如果有遗憾,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有时候我也会在和别人吹牛时展现自己的牛皮,我吹嘘自己中学时曾被班上其他所有的男生围着打过。这种在全世界任何一所学校都经常发生的事,因为带了一种似乎夸张的描述,属于青春的痛感便不那么强烈了。当然这并非事实,我其实只是想尝试着在那个男孩们憧憬「一个打十个」的年纪里为自己开扩出「三十个打我一个」这样的传奇。
神奇的是我居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以为这是真实的。我究竟挨没挨打?他妈的,有时候我还真期望有拳头落在我的身上,把我打个鼻青脸肿。然后我就做出悲剧英雄的模样,在十字架上燃烧,我在临死前一定要昂着头,我懒得向人群中张望。苟延残喘的人啊,嘲笑我吧。
只有我暗恋的女孩啊,不要悲伤,你的爱人是为了理想献身的……等等,女孩呢?他妈的,这帮狗比把女生全都赶到教室外面去了,还美其名曰这是男人之间的事。
理都被你们占了是吧?
算了算了,那时候我还太小,没学会长情。
不过,事实究竟如何呢?
无所谓了。
那个时候我确实还太小,对世界的认识不足导致我对自己本身认识过于钻牛角尖。我乐观地觉得换了新的环境我他妈就能重新做人。我从来没觉得自己与周围的差异是自己的原因。我知道为什么那些本来还能一起弹弹珠的小屁孩为什么突然就不和我玩了,有些隔壁班的崽子甚至靠着课间操的十多分钟来踢我一脚表明自己的阵营。我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他妈就是不说。要问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牛皮吧。
我知道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都觉得自己是活在学校这个围栅里的牲口。那个时候我是自认为的文学青年,这些家伙只对偶像剧和黄片感兴趣,我不一样,我喜欢读书。而且我只读「故事会」、「鬼故事」这种高级读物。他们这些小屁孩只会欣赏「故事会」后面的小广告图片,我不一样啊,我读字儿。在我有限的青春狗血文学阅读历程中,早已了解到一件事:这就是青春啊!
不管我愿不愿意,这就是青春。既然青春里总有一个被忽视的家伙,为什么这个家伙就不能是我呢。
挑选一个人去针对,这就是小屁孩们在学校里自己悟出来的生存之道。当我现在以一种自作悲悯的眼光去看以前,唯一能让我感到宽慰的是,他们并不是针对你,这种操作并不是针对个人的。他们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团体更加和谐而去找些事做而已。这些狗比仅仅是因为你长得帅,就忍不住要揍你。而由于我的容貌过于出众,我的脸便成了大家增强团队凝聚力的训练基地。
我没得法。
不得不说,人就是聪明。当一个人认识到自己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的时候,就会思考外界的力量。
比如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曾在心里埋藏着强烈的恶意。我把积攒了一周的零花钱——虽然只有一块,扔进了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的那座山的山腰处的庙里的功德箱。
这座庙太破了,里面的神像被坏家伙们偷得只剩一两个还站在里面。
真的是,这坏家伙怎么到处都是。
但是我也来不及担心神像少了威力是不是就会减弱,我仍以最狠毒的诅咒期盼着这些家伙要是能够因为犯了什么事被开除就好了,这样我就碰不到它了。不过很久以后我才发现,寄希望于义务教育能开除学生,也就比买彩票的概率大点。
这他妈什么事儿啊,我成了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坏孩子了。
于是我只能期盼着狗日的赶快什么时候能离开这。我日,本来应该是最该享受的年纪,全他妈毁了,让我活在仇恨里还不够,我还要活在逃避里。
可是真的有什么地方会更好吗?
我有个非常优秀的启蒙老师,小学一年级时她就灌输给小朋友们在大城市不能乱扔垃圾,而且要把垃圾分类的相关知识。
后来我去了隔壁县城读高中,这是我第一次长时间进入一个城市——我一度小心翼翼地把垃圾扔进不同的回收箱。但是过了一阵子我突然发现,尼玛,根本没人分类,这他妈「可回收」、「不可回收」俩标签根本就是个摆设。有些家伙更坏,能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就已经不错了!
我天真地认为这是因为这个县城还不够大。
后来来到省城读大学,我继续观察。尼玛,还是根本没多少人在乎扔垃圾时扔的是「可回收」还是「不可回收」。
由于我经常观察垃圾桶,有一次我他妈还发现一个垃圾桶虽然左右各一个口,分别写着「可回收」、「不可回收」,但是他们下面居然是连通的。尼玛,连通的!也就是说不管你投「可回收」还是投「不可回收」,垃圾都是堆在一起的!
卧槽。
我以为大城市里的不良少年们跟村里的不一样,他们读加缪,读塞林格。就像小说里描绘的一样。
结果全他妈假的,过时了。
他们扔垃圾还是不会分类。只是吐痰的时候不能像在村里一样吐在田里。
如果我再年轻点,我就可以靠着各种隐喻抱怨一切。可随着时间流逝,我已经从一个小屁孩长成了大孩子。
干!
回想这一阵子,看动画,读闲书,在回寝的路上发出应答谁的声音假装自己有朋友。从不考虑明天,尝试着和一些酒精过敏的家伙建立理想中酒肉朋友般牢固的情谊。聊童年和校园暴力,戏谑一切。用暧昧的言语和无聊的话题,互相探测彼此那一目了然的内心。旁若无人地在路上咆哮,争着发表自己对这个世界高深的见解。路过年轻异性时,不自觉地加强声带的震动。以一种自以为滑稽的表演方式说话,模仿老师,领导,传递指示的室长,以及一切说着正经话题的人。
真是大人模样了。